【相二】塞壬魔咒（水手拔X人鱼尼）
车没做到的1w+，童话做到了
1.
阴沉沉的夜色中，一艘航船穿梭在海上浓雾之间。
相叶雅纪捧着一大块切割好的金枪鱼肉，走向了船舱尽头。
粗枝大叶的男人们总是疏于整理，渔网，炊具，还有航行生活必不可少的水果和啤酒零散又杂乱的堆满了整个货仓，只有中间那一块空地格外干净，只孤零零地摆着个玻璃鱼缸。
相叶雅纪尽量压低了脚步声，但陈旧的木质地板却仍是难以负重地发出了“吱嘎”的声响，惊动了鱼缸里正背对着他沉睡的生物。
随着相叶雅纪点燃了船舱壁上挂着的煤油灯，鱼缸里的生物一点点显现出轮廓……^裸^露着的皮肤苍白光洁，背部线条优美纤细，从腰部开始，细嫩的皮肤逐渐被浅金色的鳞片覆盖，排满了一整条粗壮又不失美感的尾巴，三翼状的尾鳍像一团流动的柔纱，随着光线的变化折射出不同的颜色，看上去温和又乖顺。
但相叶已经亲眼目睹过这条艺术品般美丽精致的尾巴有多大攻击力，它可以一击击碎一个强壮水手的肋骨，绝望地看着自己破碎的内脏一点点的从口鼻涌出。
但现在这条人鱼显然是毫无威胁的，鱼缸里的水混入了大量的麻醉剂，小人鱼缓缓在水中翻转了身体，单是这样一个简单的动作，就已经耗尽了他大半的力气。
煤油灯的光亮照在了人鱼脸上，深栗色的瞳仁随光线化为细缝，脸颊两侧是扇形一样竖立起的耳朵，淡粉色的嘴唇刚还紧紧地抿着，却在看见来人的瞬间耷拉了下来，整张脸满是说不出的委屈。
“乖……不闹，我给你带好吃的来了……”
相叶走过去想把鱼肉放进水里，然而手才刚出现在鱼缸上端，就被另一只手“啪”的拍开了。抬头看去，只见小人鱼正盯着他手中的食物一脸嫌弃。
这是……在挑食？
相叶雅纪又试着去食物堆里翻了几颗小番茄，看着人鱼从疑惑到试探着把番茄塞进嘴里，再整个眼睛都泛着惊喜的光，这才松了口气，知道自己终于投喂了正确的食物。
货仓里的煤油灯昏昏沉沉的烧着，相叶在逼仄的小空间里待的有些闷。结果刚退出两步想出去，就听见身后鱼缸传来了愤怒的拍水声。
小人鱼瞪着他，大有“你敢离开我就吃了你”的架势。
“行行行别闹腾了……我不走，我在这陪着你……”
相叶雅纪叹了口气，坐在了玻璃缸侧，小人鱼与他隔着一层玻璃靠在一起，开心地从鱼缸中伸出了一只手，五指间连着一层砂纸质感但轻薄剔透的指蹼，眼神热切的示意着相叶。
相叶笑了笑，纵容地捏住了他的一根手指，轻轻揉捏着，感受着那冰冰凉的触感。
他们就这么藏在无人打扰的货仓里，依偎着睡着了。
2.
相叶雅纪是一名水手，他去过很多地方，见识过各种乡土民情，但不管这些地方多么有吸引力，他最后总是会找到港口，找到一艘船，回归大海。
他不知道自己从何而来，他只知道自己对海洋抱有一种极度的依恋和向往，仿佛在海洋深处的某个角落，有自己丢失已久的一件宝藏。
这次出海，相叶雅纪难得地有些烦躁，船长是个吝啬又粗鄙的男人，对水手们十分刻薄，因为太渴望金钱，他不放过途经的任何一座小岛，总要搜刮个干净才肯离开……结果就是，航行计划被一改再改，终于有一天撞上了海上风暴。
航船迫不得已被逼停在了一座海岛上暂作休整，大家都累的够呛，相叶也透支了不少力气，于是上岸后，众人随便挑了一处地方，往地上一躺就陷入了沉睡。
来呀，来呀，牵住我的手
你已在远方迷失了太久，
还记得海洋的温柔甜美吗，
还记得巫灵的喃喃低语吗，
忘掉洒满鲜花和阳光的海岸，
海渊之下才是你永恒的归宿，
来呀，来呀，牵住我的手，
回家吧，我的爱人。
一阵阵缥缈的歌声搅地相叶睡不安稳，他挣扎着睁开眼睛，歌声却没有停下。
像是在呼唤他一般，歌声唱了一遍又一遍，低沉柔和的声音不辨雌雄，像是马上就要消散在空气中。相叶雅纪捂住了耳朵，他听说过塞壬的传说，艳丽却狡猾的女妖用歌声迷惑水手，误导着他们撞向礁岩，身葬大海。但即使他塞住耳朵，那声音却还是不断往他脑子里钻去，极力诱导他前去探个究竟。
罢了。
他狠啐了一口，自暴自弃的站起身，拿起一根鱼叉，朝着声音的方向走了过去。
风暴过后的海面格外平静，墨一样的夜空中坠着无数星星，像倾洒了一片的碎钻。月亮在海面里的倒影被一条浅金色的鱼尾一次次打碎，漂亮的尾巴镀着柔光，甩出的弧线优雅又有力量。
那竟然是一条人鱼。
3.
船在风暴中被礁岩撞坏了不少地方，为了不被困死在这座岛上，只能缓缓进行着修复工作，顺带着补充一些物资。岛上毫无人类存在过的痕迹，但一些蔬果还是找得到的，再加上海里捞上来的鱼虾蟹贝，倒是足以充饥。
相叶雅纪一直跟着水手们忙活，然而不管是伐木还是拾柴，他总是感觉好像有目光在默默注视着自己。直到某天轮到他去捕鱼，才终于得到了答案。
相叶挽着裤腿，拿着鱼叉寻找着岩缝中的牡蛎，突然，他的后肩被什么东西砸了一下。相叶受惊的往地上看了一眼，那是一只小贝壳。
抬头茫然的看了看，相叶雅纪敏锐地在不远处的岩石后发现了一抹亮晶晶的颜色。
他一下子就想到了那天的晚上的小人鱼。
于是相叶试探着走过去，没有贸然戳穿他，只是背靠在岩石上，轻轻开了口：
“你是那天那条人鱼吗？”
“……”
“我叫相叶雅纪，我没有恶意，也不是故意来打扰你的，我只是觉得你……很好看……”
“……”
相叶轻声自顾自的说着，得不到回应也不介意。
他介绍了自己的来历，解释了来到海岛的原因，余光中那扇绚丽的尾鳍随着他说话的声音一下一下顺着海浪摇摆着，让人觉得这尾巴的主人应该还算惬意。
感觉到人鱼并没有攻击他的想法，相叶雅纪安下了心，继续和它有一搭没一搭的聊天，直到远处的太阳缓缓西沉，海岸线染上了橙色晚霞，他才重新拾起了鱼叉。
“啊……光和你聊天了，食物都没弄来多少，回去肯定要被混蛋船长骂了……”
相叶雅纪装出了懊恼的样子，果然，还没走出几步，身后就像下雨一样，堆满了海鲜组成的小山堆。
“诶……够了够了……”相叶有些想笑，这小人鱼虽然害羞但真是善良，这么多食物他怕是要搬个几趟了。扯了几片大叶子，相叶把食物装在里面捧抱住，又把鱼叉斜斜往身后一别。
“谢谢你呀……我们还要在这里待个几天，你要是无聊了，就唱歌叫我，我溜出来陪你玩。”相叶有些不舍地又看了几眼那漂亮的尾巴，要不是还有那么多人在等着他，还真是不想回去。
“再见啦，我的朋友……”
相叶雅纪的背影越来越远了，他不知道的是，原本正开心的不行的小人鱼，在听见“朋友”这个词的时候，突然气恼地把尾巴甩了个弧，在海面上拍出了一朵大大的水花。
往后几天，人鱼也常常用那段熟悉的旋律唤他出来，并且每次都会给相叶带来一些小礼物。
有时是几株漂亮的珊瑚，有时是几颗圆润的珍珠，甚至还带来过一只懒洋洋的小海龟。相叶雅纪哭笑不得，只能每次也在见面的时候给小人鱼带些回礼，甜软的水果，草叶编织的小兔子，或者是一些沙堆出来的小房子……
小人鱼早就不隔着岩石和才他交流了，他们现在总是直接相约在岸边，坐在柔软的沙滩上，让浪花冲着自己的脚丫……和尾巴，大多数时候都是相叶雅纪在讲话，分享着这几年漂流的见闻，小人鱼就安安静静地听他讲话，时不时紧张地瞪大眼睛，或默默咧开嘴角，露出几颗尖利的小牙。
听着听着，小人鱼困了，头就歪歪倒在相叶的肩膀上，陷入了梦乡。
就像现在这样。
相叶雅纪侧过脸，看着小人鱼恬静的睡颜。不得不承认，第一次看见人鱼与人类无二的相貌时，他是惊艳的。也许是传说的加成，他总能在这张柔和的五官上感觉出一丝丝妖异，让这幅人畜无害的模样多了几分成熟的诱惑感。
人鱼腰间的腹鳍像是裹了一圈小纱裙，柔金的色调中掺杂着几抹暗绿色，相叶忍不住用手戳了戳那片柔韧的部位，不出意外的被人鱼的小爪子拍开了。
睡梦中的小人鱼皱起了眉头，很是不满这人又在自己睡觉的时候打扰自己，但尖利的指蹼碰上相叶后，就像是猫收起了自己的爪子，只用最柔软的那一部分去触碰这个男人，小心翼翼的，生怕抓伤了他。
相叶雅纪轻轻握住了小人鱼的手，另一只手帮他抚平了眉间的褶皱。
“睡吧，晚安。”
今天晚上有些不对劲，小人鱼忍不住焦躁起来。
呼唤相叶的歌已经唱了好几遍，但男人今晚却迟迟没有过来。
是……已经离开了吗……
不可能的！要是男人再次一声不吭的离开，他就……他就……
小人鱼还没想好到底要怎么处置不听话的男人，身体却已经不自觉的往航船营地那边游去了。
果然，船锚已经被收起来了，看上去，今晚这群人就会离开这里。
小人鱼感到了背叛，它愤怒的观察着船上忙碌的人群，却迟迟找不到男人的身影。
突然，小人鱼发现，船边的海滩上，一个人正趴在那里一动不动。那身衣服……是相叶！
小人鱼猛地冲了过去，然而马上就要游到男人身旁时，他却撞上了什么东西。接着，随着一股力量的大力拖拽，小人鱼竟然被提出了海面！
“哈哈哈哈哈哈……快看啊，是人鱼，活的人鱼……发了，老子发了哈哈哈哈哈哈……”
小人鱼这才意识到这是个陷阱，但相叶雅纪还是一动不动，比起自己的处境，它现在更关心那个男人到底遭受了什么，他到底是不是……还活着？
相叶雅纪昏昏沉沉地醒来，痛苦地翻了个身，他刚遭受了一顿狠打，就因为他不肯暴露小人鱼的位置。相叶自责的很，亏他以为自己隐瞒的很好，却早已经被另一个水手发现了自己常常出来找小人鱼的事，他更想不到水手们会主动讨好起船长，只为了抓住小人鱼，回岸分个好价钱。
挣扎着的小人鱼展现出惊人的攻击力，离它最近的水手企图拉回渔网，却被人鱼隔着渔网一甩尾拍烂了胸口，气氛渐渐紧张起来，刚才还一个个狂妄着的男人为了制服这条人鱼，都或多或少的挂了彩。
最后还是船长，他命人把刀架在相叶的脖子上，这才终于让小人鱼服了软，让人有机会给它注射了一支大量的麻醉剂。
看着抵不过药量而无奈昏睡过去的小人鱼，船长终于满意了。示意手下看管好相叶后，船起了帆，驶离了海岛。
就这样，相叶雅纪和小人鱼，纷纷落入了人类贪婪的陷阱。
4.
货仓中的气氛沉秘而宁静，忽然，仓壁上挂的煤油灯剧烈的摇晃起来，“啪”的一声，碎在了地上，于是本就没有几丝光亮的货仓彻底陷入了黑暗。
相叶雅纪惊慌着醒过来，船身摇晃的太过猛烈，货仓中的东西被甩的到处都是，他看见人鱼的眼睛眯成了一道危险的缝，于是赶紧安抚地摸了两把小人鱼的头示意它不要太过紧张。
“我出去看看，马上就回来……”
相叶踉跄着往外走去，船板上传来一阵阵尖锐的惨叫声更让他感到不安。
艰难的走到甲板上，外面的景象让相叶雅纪顿时僵住了身体。
天空阴沉灰暗的像要滴出墨汁来，一轮红色满月半隐其间，海面上无数奇怪的生物在攻击着船体，腕足比树干还要粗壮的章鱼趴伏在船舷上，搅烂了小半个船尾，通体漆黑的海豚有着猩红色的眼珠，尖利的獠牙把不小心掉入海中的水手撕咬的破烂不堪……
即使眼前如地狱般恐怖，相叶雅纪的第一个反应却是——
“那只人鱼！”
快放出那只人鱼，它现在那么虚弱，会被海怪撕碎的！
只是相叶雅纪还来不及返回货仓，船就被一头巨鲨撞翻了，相叶背对着海面栽进海里，双手还徒劳的想抓住些什么……
墨绿色的海水能见度极低，周围满是一团团血雾和同伴们的残肢……一个铁钩子缓缓沉了下来，相叶知道那是船长的一只假肢……
死亡之海仿佛没有浮力，任凭相叶再努力地向海面上挣扎也是白费，他只能绝望的任自己的身体沉向海底，肺部的空气一点点消耗殆尽，窒息昏迷前的唯一画面，竟是一抹灿金色的鱼尾……
“呼——”
相叶惊醒的一瞬间，嘴里吐出了一串气泡。
！
我竟然还活着？！
相叶惊奇地看向周围……是一圈光滑的岩壁，而自己正躺在一张天然形成的石板上，上面铺了几层海藻掺着海绵编织成的柔毯。
岩壁上挂了许多贝壳和珊瑚制成的饰物，甚至还有几颗华丽的蚌珠，几颗夜明珠泛着淡淡的荧绿色光芒，给漆黑的岩洞带来了一些光亮。
相叶雅纪下了床。走到珊瑚礁质感的窗边，外面一片深蓝静谧，只有时不时游过的几条落单小鱼。
……
相叶雅纪确定自己不是在梦里，那他似乎……正在海底呼吸？
他不仅没有葬身在死亡之海，还奇遇一般跑到了海底下，用人类的躯壳自如呼吸？！
对了，还有昏迷前看到的那副景象，那条鱼尾一定是那条小人鱼，那人鱼怎么样了，有没有被海怪——
相叶慌忙往岩洞外游去，然后就“诶呦”一声，跟正要进到岩洞的生物撞了个正着。
正是那条小人鱼。
“果然是你救了我吗……谢谢你……”相叶雅纪挠了挠头，一串泡泡咕噜咕噜的吐了出来。
小人鱼静静地看着他，相叶貌似在在它的眼神里看到了几丝失望。
“这里是你的家吗？啊，还有，我为什么可以在海里呼吸呀，这是你们的魔法吗，我……”
相叶的话还没问完，小人鱼就摇了摇头离开了，转身的时候，相叶看到了小人鱼眼圈红了。
“……”
也许是那过于明显的难过太有传染力，连带着相叶的情绪也低落了起来。
初入海底世界的新奇一点都打动不了他了，相叶雅纪现在只想躺回床上睡个觉，铺着海藻的珊瑚枕上有着浅浅的小人鱼的味道，只有那才能缓解得了他心底那股莫名的酸涩。
5.
小人鱼没多久就再次笑眯眯地出现了，相叶也留在了海底，住了下来。
他们去探望了为了照顾宝宝而越发消瘦的章鱼妈妈，帮她赶走了狡猾的鳗鱼；抓了只灯笼鱼潜到很深很深的地方观察那些“随便长长”奇特生物；还看到了海马爸爸带孩子，吓唬胆小的翻车鱼……
只不过，再轻松惬意的日子，也免不了出现一些小插曲。
一天，相叶雅纪趁小人鱼正在睡觉，偷偷跑出了岩洞。他没理会一直在身边等着自己陪它玩的小丑鱼，开始向上游去。
是的，向上。
他已经在海底待了太久，都快要忘记看见阳光是什么感觉了。还有这看似平静氛围下的谜团，似乎也只有回到海面上才解得开。
只不过……那看着近在咫尺的海面，为什么游不到尽头……
他都能看到阳光折射在水中的纹路了，眼前的海水清澈透明，不再是深海之下的颜色，可是……为什么就是浮不上去？
一股海水的波动突然传来，那是有生物快速游动产生的，相叶雅纪慌乱地一回头，还没看清那生物是什么，就已经被一股力气推出了好远，在海水里翻了两个跟头。
“咳咳……”相叶雅纪揉着疼痛的肋骨，艰难喘了几口气。他抬起头，眼前是小人鱼严肃又愤怒的表情。
“不是，我没有要离开，你听我解释……”相叶雅纪突然觉得误会大了，小人鱼这么敏感，它肯定以为自己要逃开他回陆地上去了。
而小人鱼并没有给他说话的机会，他第一次对相叶伸出了爪尖，勾出了相叶的粗麻外套，重新把人拉回了海底，拉回了他们的小岩洞。
回到岩洞，相叶雅纪被甩到一边，小人鱼背对着他躺回床上，缩成一团不去看他。
相叶雅纪有些不知所措，他慢慢挪到床边，“对不起……”
小人鱼扇形的耳朵颤了颤，没有回头。
相叶雅纪躺到床上，轻轻从背后把小人鱼圈到了怀里，“我不该不告诉你就偷偷想回到上面去……可是，你是不是对我也隐瞒了一些事情呢？”
！
小人鱼一下子坐了起来，灵活的尾巴快速摆动了两下挣脱了相叶的怀抱。
相叶雅纪无奈的叹了口气，重新把人拉了过来，笑道，“你怕什么呀……我又没怪你……我想说的是，既然我们都有小秘密没有告诉对方，那我们现在把它们抵消了吧，我不怪你，你也不要生我的气了，好不好。”
小人鱼眨了眨眼睛，显然有些动摇。
“但是，”相叶雅纪假装严肃地说，“以后要是再有小秘密瞒着对方的话，可就不行了哦。”
小人鱼想了想，终于下定决心，轻轻点了点头。
“好的，”相叶雅纪终于松了口气，吐出一串轻松的泡泡，“那我现在要去海面上了，别紧张，我们一起。”
6.
小人鱼带着相叶雅纪向上游去。
这次，到了相叶雅纪费尽全力也浮不上去的那个地方，小人鱼停了下来，念了一串奇怪的咒语。
眼前的海水突然像两扇玻璃门缓缓向两侧滑开，人鱼拉着相叶，摆了两下尾鳍，轻松的就浮出了海面。
……
相叶雅纪目瞪口呆，怪不得自己出不去。
突然，他想到了什么，回身一个猛子又扎了回去，小人鱼正疑惑地歪了歪头，就看见相叶又拎着两条鱼重新出现了。
看到小人鱼的不解，相叶解释道，“看你好像不爱吃生鱼，给你做个好吃的。”
无名小岛上，相叶盘着腿坐在岸边认真烤鱼。
小人鱼一开始还满是嫌弃的看他打理内脏，可过了一会，焦香的味道传来，却让他忍不住偷偷吸了两下鼻子。
“给，”相叶给了它一条烤好的鱼，“小心烫，慢点吃。”
小人鱼看着形状和颜色都有了变化的鱼，又闻着诱人的香味，终于小心的咬了一口。
！
好好吃！
小人鱼欢快的大口吃了起来，相叶笑着看他，自己也咬了一大口下去。
新鲜的海鱼烤起来外焦里嫩，完全不需要调味料的辅佐，相叶雅纪已经好久不曾吃过熟加工的食物了，整个胃都跟着暖了起来。
一条鱼很快就吃完了，小人鱼想了想，冲进了海里，没一会儿，就捧出了不少无辜的鱼虾蟹贝出来，眼神热切的看着相叶雅纪。
相叶雅纪：“……”
海浪轻轻拍打着沙滩，两个人吃的饱饱的，抱着肚子躺在了沙滩上消食。
相叶雅纪的手指在小人鱼发间来回穿梭，感受着那柔软的触感，突然想到了什么。他往远处看了看，说，“我买几个橘子去，你就站在此地不要走动”“等我一会儿，我去找几个果子吃。”
小人鱼闭着眼睛，懒洋洋的点了点头。
真好啊，原来他不是要离开自己啊……小人鱼开心的想，海里的东西一直都不好吃，它只能勉强挑着吃些藻类和小鱼小虾，今天可真是太幸福了。
正想着，头上突然传来轻轻的触感。
小人鱼茫然的睁开眼睛，抬手摸了摸。
相叶温柔地把他抱起来，走到了海边，“你看”。
月亮高高的挂着，照的整个海面一片明亮，小人鱼低头看了看海上的倒影，自己的头上，正顶着一个……花环？
“很适合你呢，”相叶雅纪满意道，“真好看。”
小人鱼愣愣看着相叶，看着他眼里的满到要溢出来的温暖与温柔，忽然捂住脸低下了头。
7.
相叶雅纪跟着小人鱼一点一点地向下潜去。
刚才小人鱼突然哭了出来，这让相叶很惊讶。虽然他有预感小人鱼背负了什么关于他的秘密，但他不知道那秘密竟然压得它那么难过。
终于，小人鱼擦干眼泪，下定了决心一般，带着相叶重新回到了海底，还不忘关上那扇与海面隔绝的“门”。
这次他们去了一片相叶雅纪完全陌生的海域。
眼见着周边的生物越来越少，海水的颜色越来越深，一路游下去，相叶竟然有些微微发冷。
并不是这里的温度有多寒冷，而是这里给人的感觉……很不舒服。
忽然，小人鱼拉着他躲到了一旁，用礁岩掩蔽了自己的身体。
相叶雅纪看着游过去的东西，突然打了个寒颤——那是一条黑色的海豚，漆黑的颜色，猩红的眼睛……
这里是死亡之海！
他竟然又回到了这片噩梦般的海域！
死亡之海几乎没有浮力，饶是小人鱼的尾巴再有力量，也开始吃力起来，相叶一边费力的随人鱼游着，一边想起那天被麻醉剂削弱了力量的小人鱼，在一群残暴的海怪中救走自己该是多么的不容易。
他深深的看了一眼前方的人鱼。
而小人鱼并不知道他的心里正在想些什么，感受到相叶的目光，它回过头对相叶安抚地笑了笑。
不要怕，我会保护你的。
躲过了一只又一只海怪，小人鱼认真辨认着方位，终于再一次穿过一条海沟之后，他们到了目的地。
眼前的景象太过壮观，相叶用力眨了眨眼睛，惊讶的扭头看向了小人鱼。
人鱼只是默默点了点头。
这是一片毫无生机的海域，一座被掩埋在深海之中的城池，残垣断壁中埋葬着人鱼尸骨，一座座石堡残破不堪，被丛生的海草掩埋了大半。
小人鱼拉住相叶的手，继续往前游去，他熟练地从那些老旧的建筑边绕过，尾鳍划动海水，冲掉了一些散沙，相叶雅纪这才知道原来他们正走在一条石阶路上。
路的尽头是一片开阔的广场……或者说是祭坛，几根老旧的灰色石柱围出了一圈半圆形的轮廓，顺着一层层石阶向上望去，隐约有几丝光亮正在微微浮动。
相叶忽然觉得指尖有些发痒，他伸出手，发现自己的手指之间竟然长出了指蹼一般的薄膜，指甲也变得长而尖利。小人鱼看着他的变化，没有做出什么惊奇的表情，只是带着他走向了石阶。
于是相叶暂时压下了心头的惊恐，他隐约能感受的到，石阶的尽头就有他想要的一切答案。
祭坛的尽头是一方小小的石板，三块圆润而光洁的头骨被摆成了面朝不同的方向，从与人类截然不同的牙齿可以看得出，这是人鱼的头骨。
头骨间的缝隙中，几缕幽蓝色的光漂浮不定，相叶看着这几缕光线，像是被蛊惑一般伸出了手，忍不住去触碰它。
一旁的小人鱼没有阻拦相叶，但紧攥到微微颤抖的左手却已经暴露了他的紧张。
手指触碰到幽光的一瞬间，那妖异的蓝色像是钻进了相叶的身体，相叶雅纪痛苦的蜷缩了一下身体，再睁开眼，双目已是一片幽蓝。
8.
相叶雅纪感觉自己眼前被蒙上了一片蓝色浓雾，雾气散尽后，又变成了另一幅景象。
还是那片熟悉的安宁海域，还是那间熟悉的温馨岩洞，小人鱼躺在石床上，懒洋洋的摆了摆鱼尾，撒娇一般伸出了双手。
伸出的手得到了回应，石床边出现了另一个宽厚的背影，背肌健壮流畅，即使没有与小人鱼比肩站着，也看得出它远比小人鱼更高大强健些。
这条人鱼有着一条漂亮的深绿色尾巴，泛着莹莹的温暖光泽，他摆尾躺倒小人鱼身边，两条尾巴一金一绿，亲昵的缠绕在一起。
正当相叶雅纪有些吃味时，陌生的人鱼忽然转过了脸。
相叶的心脏猛的颤动了两下——那张脸，竟然与自己一模一样！
本就有些模糊的画面突然扭曲，再次被浓雾笼罩，不甚清晰的画面像被腐蚀了的影片胶卷，断断续续地传出一篇篇影像：他看见两条人鱼依偎在岸边用歌声为航船指引方向；他看见他们在迁徙的鱼群之间嬉闹着舞蹈；他看见他们互相给对方起了人类的名字，用珊瑚刺在手腕上，还学着人类爱侣的样子，拥抱，亲吻……
画面不停跳转，直到忽然陷入一片黑暗，才再次稳定下来。在那片黑暗中，两条年轻又无畏的人鱼意外闯进了死亡之海，发现了先祖们的埋骨之地。
“小和……这里好恐怖啊……”绿尾巴的人鱼搓了搓胳膊，“又冷又黑，怪不得外面的鱼都长得那么随意……”
“嘘……小点声，好不容易躲过了大章鱼，你想再把他们招来吗？”二宫轻轻埋怨了他一声，“不过，埋葬了先祖的古城竟然就在死亡之海，我一直以为这只是个传说呢。”
相叶眼睛亮亮的：“传说在人鱼古城里，塞壬的祭坛上有被祭拜了数千年的巫灵，对着它许下愿望，说不定就会被实现……你有什么愿望吗？”
小人鱼摇摇头，“……我都听你的。”
相叶雅纪不意外的看着两条人鱼发现了祭坛，顺利的找到了巫灵，心脏却忽然疯狂跳动起来，产生了一股莫大的恐慌感。
别……别去看，别去许愿，快离开！
可惜画面中的人鱼听不见他的祈愿，他们惊喜地发现了巫灵，又随意许下了愿望。
“我希望……”两条人鱼对视了一眼，绿尾巴的人鱼小声说，“我们能变出双腿，去过一天人类的生活。”
巫灵实现了他们的愿望。
淡蓝色的幽光飘散开，变成了一个大大的透明泡泡，包裹住两条人鱼，缓缓向海面上方浮去。
9.
使用腿走路和用尾巴游水的感觉截然不同，两个刚拥有了人类外形的青年适应了好久，才让自己的步伐看上去不再那么奇怪。
他们来到了一座小小的城镇，看着那些优雅可爱的建筑，精美古朴的工艺品，还有各种各样不同于海洋生物的人群，既新奇又喜欢。
太阳渐渐落下，小镇中的人群聚集在了广场上，为即将到来的狂欢节做着准备，初入人类社会的人鱼不知道什么是货币，买不到散发着阵阵香气的，看上去很美味的食物。还好慈祥的摊主奶奶送了他们两个热狗，还贴心的帮他们倒了两杯啤酒。
天空中开始燃放焰火，两个人不禁学着别人的样子握住了对方的手，贴近了身体，跟着风琴的旋律学起了舞步。
他们狂欢了一整夜，甚至见证了一对年轻男女的求婚仪式，人鱼们不知道那亮晶晶的圆环是什么，也不知道为什么那女孩会流下眼泪，但看着周围的人纷纷献上祝福，他们也跟着感受到了幸福的氛围。
镇口的大摆钟滴滴答答，直至黎明，狂欢才终于散场。
二宫觉得自己的大脑昏昏沉沉的，他还以为这只是那杯奇怪饮料的副作用。但渐渐的，他发现自己越来越迷糊，甚至要忘了自己为什么身在此处，小人鱼开始恐慌起来，他终于对巫灵的咒语感到了恐慌，回到海里去的心情突然急切起来。
但另一条人鱼却并不觉得这有什么，即使他也隐约感受到了自己的身体不对劲。人类世界的繁华和巫灵无害的表象迷惑了他，人鱼甚至叛逆地想，再留一天吧，哪怕只有一天也好。
二宫不顾他的执着，焦急地拉着他往海边跑去，天边已经渐渐泛起红色，太阳快出来了。
冲出树林就是沙滩，看着越来越近的海岸，小人鱼终于稍稍放下了心，牵着相叶的手也跟着放松下来。
于是相叶的手挣脱了他的掌心。
小人鱼愣住了，缓缓回过了头。
与他朝夕相伴的人鱼笑的还是那么温柔，他浅浅吻了下小人鱼的额头，“你先回海里去，我想起来有件东西忘了拿，我回去取一趟马上就回来。”
二宫看着远处的天色，摇了摇头，他徒劳着伸出手，希望他们能一起回海里去。
但相叶已经跑远了。
相叶雅纪跑回去是有原因的，在求婚仪式结束后，他悄悄问了身旁的一位小姑娘，这才知道原来那个圆环叫做戒指，是爱情的见证。
相叶不知道什么是爱情，但他想到二宫带上那个小圆环，一定会很好看……他也想在二宫脸上看见那种幸福到快要哭出来的表情。于是他又问了小姑娘，怎么样才能得到戒指。
“镇里有一家首饰店，他家戒指可好看了，就是贵了点。”小姑娘答道。
相叶想起刚才连食物都买不了的窘迫，失落的摇了摇头，“我没有钱。”
“这样啊……”小姑娘看出了他的失望，热心地说“没关系，大不了你自己编一个嘛，虽然只有草荆和小花，但是也很好看的，我教你。”
于是他们约好了在狂欢节结束后学编戒指，难得来这里一趟，他总要给二宫带些回忆回去。
随着时间流逝，相叶的记忆愈来愈混乱，他知道这是巫灵的咒语在召唤他，终于，他小心地捏住有些粗糙的花环戒指，这才告别了小姑娘，重新往海边跑去。
太阳已经在海平线露出了一角，相叶雅纪跑的飞快，甚至没看见脚下的碎石，狠狠摔了个跟头。
膝盖擦出了血，疼痛大大降低了他的速度，他知道二宫一定正在海边等着他，他要赶紧回去。
二宫……二宫是谁，我要去哪里……这是哪……
巫灵……死亡之海……狂欢节……
戒指……烟花……
记忆开始混淆，逐渐模糊，终于，等他冲出树林，跑到了沙滩上时，望着茫茫大海，他定住了脚步。
太阳已经升起来了，灿金色的光芒照着海水，一片宁静。
我是谁？
二宫和也浮在海面上，眼看着相叶的表情变得一片空白，缓缓转过了身体，朝另一个方向走去。
他疯狂地呼唤着相叶，可清晨出海的渔夫发现了他，为了捕获这条人鱼，他们抛出渔网，掷出鱼叉，二宫费了好大的功夫才甩脱了他们。
可当他再回到刚才的海岸时，沙滩上除了一串渐远的脚印，什么都没有了。
10.
祭坛边，散乱的荧光缓缓从相叶身体里飘了出来，重新聚合成了火苗的模样。
相叶雅纪睁开眼睛，低头看了看自己——一条泛着淡淡莹润光泽的深绿色尾巴，尾鳍正顺着海水的流向随意飘动。
对面的二宫眼圈通红，想说什么却不知道怎么开口。
相叶一把把人揽了过来，将多年未见的恋人狠狠抱在怀里，二宫终于忍不住哭出了声，将头埋进相叶的胸口，肆意宣泄起这些年的委屈。
“我以为你不要我了……”
“……”
“我以为你再也不会回来了……”
“对不起，对不起……”
男人向来嘴笨，再多愧疚，表达出来也只变成了一句沉甸甸的“对不起”。
他不敢想象这些年二宫都经历了些什么，被他养的一贯骄纵的小人鱼为了生存主动离开岩穴，独自与那些凶猛的海洋野兽争夺食物……不知道他走了多少海域，找了多少地方才找到自己……看他对死亡之海那么熟悉，恐怕也没少去祭坛再次寻找巫灵，也不知道他又许下过什么愿望，付出过什么代价……
一路牵着小人鱼的手，相叶把人带回了他们小小的“家”。
小人鱼刚刚哭的太凶了，路上还偷偷打了几个哭嗝，相叶知道二宫向来害羞，便贴心的没有戳穿他。
岩穴里，二宫坐在石床上，相叶拿了一块冰凉圆润的石头帮他敷眼睛。
“小和？”相叶试探着叫了他一声。
“嗯？”回答的声音还带着浓浓的鼻音。
“既然找到我了，为什么不早点带我去巫灵那里恢复记忆呢？”
二宫把石头从眼睛上取了下来，有些局促地捏着它，“我……我不知道这么多年了，巫灵的咒语还能不能解开，万一对你有什么伤害就不好了……”
相叶这只是默默看着他，他知道这不是主要原因。
“还有，还有就是……”二宫的头埋得更低了，“我不知道你是不是真的想重新回到人鱼的世界中来，毕竟……人类的世界那么好，我怕你舍不得，你当时……不就那么离开了吗……”
小人鱼说着说着，眼泪又重新堆在了眼眶。
“……”果然。
相叶就知道小家伙一定害怕过自己是主动离开，不要他了。
他叹了口气，开口解释道，“我当时没有回来，是因为没来得及在太阳升起前回到海里，我忘记了我是谁，忘记了变身的咒语，也……忘记了你，对不起。”
小人鱼抬起头，吃惊地看着他。
相叶雅纪游到二宫身边，摸了摸他的头，继续说道：“至于我没跟你一块回来的原因……”
他站起身，撕下了一条墙壁上挂着的海蔓，拆成了小丝条。几根海草在他灵活的指间，渐渐有了形状。二宫看着那有些熟悉的东西，脸上开始闪过一丝难以置信。
从放杂物的大贝壳里挑出了一块亮晶晶的海底沙石，相叶把它编进了草环里，于是，一只小巧精致的戒指完成了。
相叶牵起二宫的手，鱼尾不能单膝下跪，于是他把尾巴一盘，足足比二宫矮了半个身子。
“小和，”相叶举着那枚戒指，“你愿意嫁给我吗，从今以后，无论是饥饿……风暴或是鲨鱼，都不会把我们分开。”
二宫正感动的不行，听见“入海随俗”的求婚话语，终于没忍住笑了出来。
“我愿意。”
【END】
给 @空白 的生贺，生日快乐呀白白~
认怂不敢all2车了
和谐童话文明你我他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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